编者按:汉能自救的故事还将继续,但它的结局令人唏嘘。大象倒地也为整个光伏行业的发展敲响了警钟。
阿里拍卖平台上的一则债权拍卖消息将曾经风光无限的中国薄膜光伏巨头汉能集团再度推舆论漩涡中。
6月18日上午10:00,中国信达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信达资产”)北京分公司在阿里拍卖平台上挂拍汉能光伏科技有限公司债权(第一次),起拍价格为2.1026亿元,加价幅度为100万元,竞价周期为1天。
竞买公告显示,债务人汉能光伏的实际控制人为李河君,该公司核心业务板块为薄膜太阳能发电设备生产、制造,系“汉能系”核心成员。
尽管根据公告该项目采取了三项债权风控措施,但在6月19日上午10:00,这次拍卖最终仍以“竞价失败”告终,汉能集团依旧在债务泥潭中泥足深陷。
汉能集团也许是中国最受争议的民企之一。巅峰时刻,港股上市公司汉能薄膜发电市值高达3000亿港元,创始人李河君更是以1600多亿元的个人财富问鼎中国大陆首富。
但自2015年“5月20事件”后,规模庞大的汉能系从此一蹶不振,被内部复杂的关联交易缠绕至几近窒息。
困境之下,自2018年起,汉能不得不开始大幅裁员,降薪,该公司的“现金奶牛”金安桥水电站也因逐渐走向没落。
去年10月初,汉能集团深陷“欠薪门”,数百名离职及在职员工齐聚位于北京市朝阳区安立路的总部维权讨薪。截至目前,汉能已欠下万名员工5-6个月薪酬,涉及金额预计高达10亿元。
作为中国薄膜光伏产业的开创者,李河君曾经常说:“我们往往高估了1到2年的变化,而低估了5到10年的变化”。
如今,汉能在危机中已走过五年,但处境并未好转。对于汉能的危局,这位薄膜教父似乎低估了“1到2年的变化”,而高估了“5到10年的变化”。
负重前行
竞买公告显示,截止到2020年5月31日,此次拍卖涉及债权金额逾3.37亿元,其中债权本金3.04亿元,应付未付重组宽限补偿金446.67万元,违约金2871.82万元。
为顺利推进此次汉能光伏的债权拍卖,汉能集团境外公司GL Wind Farm Investment Limited以其持有的汉能薄膜发电超过2.5亿股股权提供质押担保。
此外,金安桥水电站有限公司为这次重组提供债权回购担保,而汉能集团更是承诺其对汉能光伏的其他债权清偿劣后于信达北京收购的债权。
资料显示,信达资产成立于1999年4月,是经国务院批准成立的首家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主营业务是不良资产经营。该公司此前收购了汉能光伏科技的不良债权。
据悉,信达北京向法院申请查封了汉能光伏持有的汉能水电开发有限公司90%股权及汉能发电投资有限公司100%股权,并对金安桥水电站电费结算账户进行了轮候查封。
失去金安桥水电站的输血后,倘若没有新鲜血液注入,汉能或许很难度过现下危机。
事实上,不论从发展战略,还是经营模式上来看,从杀入薄膜光伏领域开始,李河君其实就已为汉能日后的败局埋下了毁灭的种子。
从经营模式上看,汉能的薄膜太阳能业务模式覆盖中下游全产业链:设计和制造大规模太阳能电池生产线、家用太阳能发电系统、小型工商业分布式项目。
但规模化是一把双刃剑。一个直接结果是导致汉能的资金链一直处于紧绷。根据2018年年报,汉能薄膜发电手中的货币资金只有3亿,流动负债却高达127亿元。
即便如此,但这位中国前首富似乎十分热衷于刷新世界纪录。李河君曾表示,2009年以来,汉能在薄膜行业的投资超过800亿元。通过技术整合和持续研发,汉能保持7项世界纪录并不断刷新。
他还表示,汉能做了几十次实验,将良品率可以提升至97%,而每一次实验,仅物料成本就要花费400万元左右。
业内人士称,汉能的技术布局太多,多条技术路径并进,投资过于巨大。同时,市场运营还没有做起来。如果不进行变革,到最后,“汉能可能只是当了行业的先驱而已”。
据企查查显示,汉能集团旗下汉能水力发电集团有多达58条被执行人信息,被执行金额总计约120.75亿元,其中57条为2019年之后被要求执行,金额约为108亿元。
同时,该公司法律诉讼也高达167条,涉及招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中信银行、华融等多家银行金融机构。
此外,汉能集团还先后与成都西航港工业发展投资有限公司、常州滨湖建设发展集团有限公司、淮安市盱眙经济开发有限公司、长兴经纬建设开发有限公司等产生数十亿元的借贷纠纷。
巨大的债务压力下,汉能的战略方向也成为其发展的一大掣肘。
目前,薄膜太阳能电池技术路线主要有三种:碲化镉、铜铟镓硒和硅基薄膜。汉能的技术路线曾以硅基薄膜为主,后以铜铟镓硒为主,少量涉及砷化镓薄膜电池。
但随着国内光伏补贴逐渐退坡,薄膜技术路线的未来之路将更加艰难。
2018年后,汉能管理层认为,薄膜技术已发展成熟,下游市场将迎来销售高峰,遂将重心转至移动能源新市场。
据媒体报道,汉能的成本不被外界看好,民用消费品市场体量未知,冒然杀入,其实为汉能的发展又关上了一扇门。
“民用消费品方向有噱头,但合作厂商是否稳定、销售渠道是否稳定、消费品规模多大、消费者能否接受程度这些都很说。”国际信息分析机构IHS光伏分析师说。
即便在民用光伏产品市场,汉能的薄膜技术优势也正在失去。
保利协鑫某高管曾公开表示,在技术、效率成长、成本和平价上网,以及政府补贴,走进千家万户的市场应用情况来看,能够应用在商业化的光伏发电技术,仍会是晶硅技术。
另一个被外界广泛诟病的是汉能内部管理。该公司在绩效考核方面制定了高标准体系,但却因难度太大而不具有可行性。
更严峻的是,汉能下游销售策略的失误加重了已有困境。
当户用光伏市场开始萎缩,汉能的渠道营销体系也随之开始崩塌,下游销售价格混乱,内部竞争激烈,高管变动,员工离职等纷争不断。
在一系列打击之下,在茫茫的薄膜光伏大洋中,汉能这艘大船似乎早已迷失了方向。
大起大落
汉能集团最早可追溯到1994年。尽管在其发展过程中争议不断,但它在中国的光伏产业中依然刻下了自己的印记。
18年前,李河君不惜负债百亿,拿下总投资近200亿的金安桥水电站项目,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缔造了民营企业建设大型水电站的创举。
到了2009年,这位亿万富豪不甘于苦守云南群山之中,决定将主赛道从水电转移到硅基薄膜发电产业,毅然选择在主流市场上出局的薄膜发电技术。
2011年,金安桥水电站一期正式并网发电,同年,国开行放给了汉能300亿元贷款授信额度。当年,李河君收购下游设备供应商,港股上市公司铂阳太阳能,实现借壳上市。
此后三年,汉能先后收购Solibro、MiaSolé、GlobalSolar Energy、Alta Devices等四家拥有领先薄膜太阳能技术的海外公司。
通过消化整合和自主创新,李河君快速掌握了世界最先进的铜铟镓硒(CIGS)和砷化镓(GaAs)技术,占领了薄膜太阳能产业的技术制高点。
在一系列资本运作后,汉能薄膜发电股价也水涨船高。2015年,其市值一度高达3000亿港元,系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
李河君本人更是于当年初以1600亿元的个人财富荣膺“胡润财富榜”中国大陆首富。
但他在首富的位置仅坐了三个月。2015年5月20日,汉能薄膜发电被突然做空,股价遭腰斩,市值瞬间蒸发1435亿港元,李河君个人身家也蒸发1167亿港元,公司随被香港证监会停牌调查。
此后,汉能进行巨大调整,将上游由硅基薄膜技术路径变更为以铜铟镓硒(CIGS)为主,砷化镓(GaAs)为辅的设备生产和技术研发。
在中游,该公司改变了控股产业园的方式,同时将下游目标市场从大型地面光伏电站转移到分布式、户用光伏领域。当时,多元化成为了汉能最为倚重的自救手段。
经历各个产业链业务调整后,汉能的版图越做越大。作为薄膜行业的“鼻祖”,其移动能源业务曾发展迅速,产品延伸至瓦、墙、路、纸、包、伞等多种薄膜太阳能产品。
不过,在技术竞争力凸显的光伏行业,汉能的实力备受争议。
以下游产品为例,汉能的包、纸、伞等移动能源应用产品的市场空间较小。汉瓦的价格相对较高,系统稳定性有待验证,在产品外观上也难以满足开发商对屋顶外观的要求。
目前,因无法继续投资,汉能多数产品的生产已暂停,各地的产业园处于停工或半停工状态。
曾令李河君引以为傲的金安桥水电站,也落得拍卖的结果,汉能持有1767万股股份最终被四川信托公司以4278余万元成功竞得。
早在2015年做空危机时期,汉能就曾遭遇过生死存亡问题。行至2020年,疫情带来的经济下行再次席卷全球,汉能业务重资产、高负债的问题愈加凸显。
当前,汉能的资金现状处于黑箱状态。截至2018年底,汉能薄膜发电总负债169.23亿港元,资产负债率56.23%。
而金安桥水电站的总负债也达到174.1亿元,资产负债率86.37%。但外界普遍认为,汉能还有其他隐形债务。
生死漩涡之外,薄膜电池市场占有率逐年降低,产量增长、产线建设速度较慢始终是行业待解的难题。汉能的陨落,只是薄膜产业的一个缩影。
为谋求破局,汉能对外表示,其内部正在推行“独角兽计划”,即推动已具备独立发展条件的装备业务板块及产品业务板块独角兽项目独立发展,可独自吸引外部投资,并重组上市。
汉能管理层表示,短期内对外界有较强吸引力的是HIT技术和太阳能汽车平台。若未能吸引到外部投资,可能会让有实力的国企接管汉能。
“我们优先考虑央企国企,其次考虑与民企合作,但不排除任何可能的合作模式。如果有特别合适的合作伙伴,也不排除出让平台控股权的可能性”汉能相关人士说。
如今,汉能自救的故事还将继续,但它的结局令人唏嘘。大象倒地也为整个光伏行业的发展敲响了警钟。
原标题: 这家公司市值曾高达3000亿,创始人曾是中国首富,如今结局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