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前德国能源署署长史蒂芬˙科勒先生分享了德国能源转型中的经验心得。其中,在会议开始前,记者特地收集了一些中国能源专家普遍关心的问题,科勒先生在本次论坛就这些问题展开了详尽回答:
以下内容根据科勒先生发言整理:
德国为什么要进行能源转型
科勒:上世纪80年代开始,德国成立了弗莱堡生态研究所,主要负责未来能源转型的研究,当时有两大因素促成了德国的能源转型计划,其一:弃用核能;早期的弃核斗争因切尔诺贝利事故开始。当时,德国内部普遍分为两个派系,以绿党为代表的激进弃核派,和以民主党为代表的保留派。但在福岛核电事故之后,两个派系最终统一了观点——弃用核电。
另一个引发能源转型的驱动力是化石能源造成的污染,特别是鲁尔地区,当地化石能源造成了森林大面积的枯萎,在巨大的环保压力下,德国开始了能源转型。
德国有没有可再生能源路线图?
科勒:我们是有可再生能源路线图的,其中,这幅路线路有三个支柱:1、提高能效、2、退出化石能源、3、提高化石能源使用效果。
事实上,这三个支柱,有些走的快,也有一些没有达到预期。
比如,在可再生能源利用方面,我们就走的非常快,2000年,我们发电量中只有5%来自可再生能源,其中,一大部分还是水电,但到了现在,33%的发电量都是可再生能源。这种爆炸性增长离不开《可再生能源法》的支持,这部法律有两个关键规定,其一:可再生能源上网电价20年不变;其二,强制电网采购的规定,可再生能源优先上网。
当然,德国光伏产业发展的速度之快,中国有非常大的帮助。因为中国生产的光伏板成本很低,由于《可再生能源法》规定了比较高的上网电价,刺激了非常多的德国人在中国购买光伏板,在德国安装发电,这里有非常高的利润。
但在德国能源转型中,电网的建设成了德国能源转型的掣肘。譬如,德国风电主要建立在北部人口稀少的地区,但能耗中心却在南部巴伐利亚州等地,这造成了一些弃光、弃风现象。此外,德国能源转型路线图中每年计划3%的建筑节能计划现在每年只完成了0.8%-0.9%。油价下跌成为交通能源转型的巨大掣肘。去年德国油耗增加了3%。这样2020年,交通CO2排放减少40%的任务可能没法完成。
为何既要减少CO2排放,还要高喊弃核?
科勒:我本身是名核电工程师,自从去了弗莱堡研究所以后,我也开始反核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不能保障他的绝对安全。
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历史上两次核电事故,那是两次非常幸运的事故。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时,石墨堆把绝大部分颗粒带到了高空,使污染被带到了很高的地方,然后在全欧洲扩散,这使事故对当地的影响处在有限范围。如果这次事故发生在德国,那一定会比切尔诺贝利严重。
再看看福岛核电站也很幸运。当时事故发生时,天气刚好刮的是西风,西风把放射物质带到了海上稀释。假设当时刮的是东风,那全东京人口都被要疏散,那对日本社会、经济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最后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们今天对核废料没有最终处理的办法,现在,全球对核废料都没有一个有效的处理方案。我们有个最大的核电站——太阳,它通过不断核聚变,给我们输送又安全,又清洁的能源。既然我们有可再生能源,为什么不选它的,这样我们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智能电网、放在可再生能源的消纳上。
提高能效和发展可再生能源,孰先孰后?
科勒:提高能效是基础,因为提高能效的技术成熟,具备经济上的可操作性?那么为什么大家不去做呢,那就要问大家了,你开车,为什么不用电动车,而采用更高能耗的化石能源车辆?根本原因是用户没有积极性。所以因此,德国经济部开展了“能效第一”的项目,为民众提供补贴,号召全体民众,节省能源。
对于可再生能源,我们需要予以资助、促进,但这有两个先决条件。1、电网能否承载;2、能否通过智能手段保障消纳,否则,我们会谨慎发展可再生能源。
这也使我们近期的主要工作核心——如何用智能电网,消纳、补偿风光波动。譬如,你的冰箱,空调,根据你的工作状况,决定工作时间。同时,储能也很重要,比如,电动车需要续电,这些东西怎么解决。
我们也会探索一些长远技术,譬如氢能。现在德国北部的海上风电年运行小时数已经超过4000了,因此,在靠近海上的地区,我们尝试用电解水合成氢,再用氢与CO2合成甲烷。预计这个技术会在2035年成熟,但在过渡期间,还是用石油天然气和部分煤炭,这段时间,尽可能提高化石能源效果,这其中,包括脱CO2技术。
德国能源转型成功了吗?
科勒:如果不犯错误,算是成功的,能源转型,需要稳健步伐,不能带能源意识形态,要从实际出发,制定合理计划。很多人认为德国人比较理智,但事实并不是如此(笑)。
现在,德国弃风在德国造成的损失大概有10亿欧元。譬如北海地区,但最大的问题是电网还要收购这些被弃掉的电。这些电费被分摊到了用户身上,现在,德国每度电里包含6.3欧分可再生能源附加费,这在2015年就造成了上百亿的负担,希望中国不要走这样的路。